在寧憬的記憶中，追求過他的女生並不少, 不論是偷偷給他遞情書還是鼓起勇氣當面告白, 一些在他拒絕過後便沒有再出現；一些堅持一段時間, 無法攻破這道銅墻鐵壁只能鎩羽而歸。

陳乃昔和她們有些相同，又有不同。

青春期的悸動，或許只是因為淡淡一瞥、因為某件小事, 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, 但又脆弱得不堪一擊。

但唯獨陳乃昔, 強勢闖進他的世界裏大鬧一通, 像個小無賴似的, 趕也趕不走。

剎那間，寧憬想起了教室窗外, 那雙聚著星芒的微笑雙眸；深夜陵園，在母親墓前紅著眼睛鞠躬的瘦小身影；以及, 她喝醉時印在臉頰上的那個親吻。

如同她今天出現在眼前這般, 一次次地讓他驚喜意外。

他心動嗎？

他怎能不心動。

張了張嘴, 少年的喉結輕輕上下滾動，似在表現主人欲言又止的心情。沈默良久, 他方才開口：“你……怎麽來了？”

“上帝把我們兩個之間的門接通了, 我有什麽辦法。”少女的眉梢染上喜悅, 狡黠的笑意從嘴角蔓延，倒是神采飛揚。

似是被她說中，寧憬耳根微微一紅，假裝咳嗽兩聲：“快進來吧。”

陳乃昔沒有動, 站在原處把手裏的東西放下，然後掏出一個約有十來厘米的煙花管：“我買了煙花，要一起放嗎？”

沈吟幾秒，寧憬點頭：“來我家院子裏吧。”

拎著手上的口袋，陳乃昔和寧憬一起去了寧家後院。寧憬沒有打火機，只能在煤氣竈上點了根香做火引。

去後院找了個角落，寧憬從陳乃昔那裏拿了那管吐珠煙花。點燃導火線，兩人便退後兩步，並排站在墻邊，靜待幾秒，‘咻——’的一聲，一粒花火從裏面躥出，直飛向天空炸開，散出千萬點星光。

沖出煙火的筒身受到沖擊力微微搖晃了一下，第二發過後，便失去平衡猛然倒地，對著陳乃昔這邊就開始噴射下一枚。

註意力還集中在天空的兩人沒有及時觀察到下面的情況，聽到聲音的方向不對，陳乃昔只見一道小火光朝她飛來，迎面撞上墻壁，‘嘣’的一聲炸開。

“啊——”猝不及防地被嚇了一跳，陳乃昔捂著腦袋尖叫著朝一旁跳去。

來不及多想，寧憬上前兩步，抓住陳乃昔的手腕轉身把她護在了懷中。

少女的個頭不高，縮在他身前像只受驚嚇的小兔子。

寧憬下意識地擡起手扣上陳乃昔的腦勺，輕撫兩下，懷中的人即刻平靜下來。

這樣的姿勢維持了不過幾秒，兩人皆是一怔，已無心去理會那根倒地的煙花是否放完。繚繞在鼻尖的薰衣草味很快喚回神志，陳乃昔擡起頭，忽和少年幽黑深邃的瞳孔相對，往日那雙像是蘊藏著冰山的眼眸少見有了幾分分神、幾分款款，將他英俊的容貌襯得柔和起來。

觸到陳乃昔的目光，寧憬才反應過來兩人的距離似乎有些近了。

松開陳乃昔，他往後退了一步，面露赧色。似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羞澀之意，低聲問道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
“啊……沒、沒事，就是被嚇到了。”

“可能是剛才沒放穩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有、有點尷尬。

陳乃昔沒想到，她和寧憬在一起時居然也有冷場的那一天。

於是強行挽尊：“來、來繼續放煙花吧。”

寧憬：“你還敢放？”

“買都買了，總不能扔吧，這個安全，玩這個好了。”陳乃昔拿出兩根仙女棒出來比劃了一下，然後找香來點上。

那根細細小小的煙花棒上立即閃爍起一朵金色的小花，分了一根給寧憬，陳乃昔掏出手機說：“來，照一張。”

然後讓寧憬和她一起擡起手，把兩根仙女棒搭成一個銳角，被手機囊括進來的畫面裏，之間兩顆猩紅的點上綻開兩簇花火，延伸出來的短小光線交錯，一眼看去像重合到了一起。

按下拍照鍵，陳乃昔笑嘻嘻地看向寧憬，對著他舉起手機，卻被寧憬一把給摁住了。

“哎呀，拍一張嘛！”把手機從他手下給收回來，陳乃昔說。

“不拍。”

“那……合照一張？”

“想得美。”

“大過年的，別這麽掃興，來嘛來嘛。”陳乃昔拽著寧憬的袖子撒嬌。

“我不……”剛說出倆字，陳乃昔就瞪著那雙極具欺騙性的狗狗眼盯著他，拒絕的話怎麽也講不出口了，“就一張。”

“好！”

拿到和寧憬的第一張合照，陳乃昔立即設成了屏保。

寧憬心裏雖有些開心，但看到自己被設成屏保還是覺得怪怪的，遂命令陳乃昔：“換了。”

陳乃昔怎麽可能幹，連忙把手機揣包裏堅決搖頭：“不換！”

“你是笨蛋嗎？隨隨便便一張照片就拿來做屏保。”

“寧憬，你知道嗎，你罵我笨蛋時的模樣像極了愛情。”

“……”

毫無根據的話像一枚炸.彈霎時轟得他臉頰發燙，就連接下來該說什麽都沒了頭緒。

遲疑間，大腦裏還是殘留著剛才糾纏的問題，寧憬想也沒想，重覆了一句：“換了。”

誰知，剛才還一臉堅定打死不從的陳乃昔嘟起小嘴，輕哼一聲：“切，換就換嘛，又不是你的手機，小氣鬼。”

見她把屏保改成了煙花棒那張，寧憬皺了皺眉頭：“你還真換？”

“不是你叫我換的嗎？”

“哼。”

有句話是這樣說的：不出正月都是年。

但到了初五初六，大部分人家的新年已經過到尾聲，上班族要準備準備回到工作崗位不說，一些學校也開啟暑假補習班，把學生召回去上課。

市一中便是如此。

從開學到補課，統共有一個來月的時間，初十一過，學生們再怎麽覺得意猶未盡，都要背上書包乖乖回去上課，只是在開學兩天前，陳乃昔遇到一個大難題：作業。

文科答案慣有看了就不想抄的‘美譽’，而陳乃昔這麽多年，通常都是把作業留到開學前一天，然後叫上阿彩她們，拿著答案一次性寫完，那效率，可謂是聞者驚嘆見者敬佩。

現在和阿彩鬧掰，其他人也疏遠了，陳乃昔怎麽的都不好意思向人開口，於是掏出手機組了一個討論組，在裏面發：

陳乃昔：我快死了，救我。

？×3

陳乃昔：來，語數外文綜，你們先選，剩下的給我[圖片]

一人問：你沒寫？

一人說：姐姐，後天就要開學了。

用著女孩子頭像的那個道：他倆是誰？

陳乃昔：一班的寧憬和高宥文。

陳乃昔：妍，你查作業的時候可以放水嗎，作業好多，我哭得好大聲。

寧憬：你是笨蛋嗎？要上學了作業堆到最後兩天來做。

姜妍：乃昔，我現在和你絕交還來得及嗎？

高宥文：emmm……我剛到家沒多久，你能把作業拿過來的話我給你寫英語吧。

陳乃昔：！！宥文哥哥你寫英語作業的模樣真的好靚仔！！

另一旁的寧憬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。

看著高宥文已經和陳乃昔約好在哪見面，寧憬又掃了一眼陳乃昔剛才那段透露著歡欣鼓舞的文字，擰著眉頭發過去一串文字：

「陳乃昔，拿著你的作業來我家，立刻、馬上。」

於是陳乃昔給高宥文和姜妍送去英語和語文作業，拿著剩下的練習去了寧憬家。

時間緊急，寧憬也只能和陳乃昔同流合汙，把人生中第一次抄數學作業的經歷貢獻給了陳乃昔，同時警告她下不為例。

經過兩天，四個人的不懈努力，陳乃昔囤積了一寒假的作業終於在上課前一天晚上搞定。

抄完文綜作業那會她在寧憬家，寫下最後一個字後，陳乃昔一扔筆，甩著手說：“艾瑪我太難了，早知道寒假作業這麽難抄，我當初就不應該選文科。”

寧憬忍不住說她：“你選文選理就為了個假期作業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，我之前以為文科比理科簡單才選的，結果……”

“結果？”

“就跟我小時候在想考清華還是北大一樣，純屬想多了。”

看她一本正經吐槽自己，寧憬伸手把陳乃昔的文綜作業拿過來翻閱兩下：“知道難就認真學，哪有什麽東西是簡單的。”

“算了算了，我認栽，那些東西再讓我學個十年八年的我也不懂。”

“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：上智不教而成，下愚雖教無益。”

提到學習本就頭疼的陳乃昔聽到這陌生的古文，頓時一個頭兩個大：“啥？上成啥？”

“顏之推認為人分為三品，其中一品不用教就有智慧，而所謂的‘下愚’指即使教育了也沒有用那一類，你是想說你屬於這一類人嗎？”

“哎呀，你也別拿這什麽之乎者也來說我了，反正我就是不想學嘛。”

瞧她一臉的自暴自棄，寧憬也無話可說。畢竟學習這東西，大多數不都是‘理都懂’，但就是不想學嗎。

初十過去，高中二年級的寒假就此結束，市一中的學子不管你是否願意都必須背著書包會學校開始假期補課。

上學這天，靠朋友幫忙抄完作業的陳乃昔成功在假期作業的檢查上逃過一劫，虧得她是一門作業交給一個人抄，才沒有出現一本練習有幾個字跡的情況。

姜妍把練習抱去老師辦公室，剛回教室坐著就聽到陳乃昔問她：“妍啊，你說我應該買什麽東西感謝寧憬幫我寫作業？”

姜妍輕哼一聲：“好啊陳乃昔你個重色輕友的家夥，我和那誰不也幫你抄了嗎？怎麽就不請我們。”

“哪能啊，我打算今天請你們吃烤魚的，剛才問了寧憬，他不來，高宥文又說寧憬不去他也不好意思，咱別管他們了，自己吃去。”

“行，看在你還有良心的份上我勉強幫你想一想吧，”姜妍托腮沈思幾秒，眼睛一亮，“要送就送個有誠意的，下周二不就是情人節嗎，自己做東西送他怎麽樣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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